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十五章

關燈
路明月再醒來是被一陣輕微的哭泣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就見江曉背對著她坐在床邊, 一把鼻涕一把淚,抽抽噎噎。

路明月頓時有些感動,沒想到這人平時大大咧咧, 關鍵時候對她還挺真愛。

她低低咳一聲。

江曉紋絲不動。

她勉為其難又咳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

江曉茫然地回頭。

路明月忍不住翻個白眼, 因為她這才看清江小姐耳朵裏塞了耳塞,手裏捧著手機, 一臉茫然。

敢情她是坐這無聊, 刷劇呢!

江曉見她醒了,忙拿掉耳塞, 抹一把眼睛,坐到她床邊咧嘴笑,“我的媽呀,你總算醒了!你不知道我剛進來看到你的時候嚇得心臟都一抽一抽的,怎麽才一會不見就成這樣了快說說!”

喘口氣她又想起什麽, 兩眼放光,“哎喲我去!我進來的時候你知道什麽情況?一個穿白襯衫的超級高富帥正好從這出去, 門口還站著個黑西裝手下。

打電話通知我的是不是他?那顏值, 那氣場,絕了!他眼睛朝我看過來的時候我感覺我心臟病都快犯了, Oh my god怎麽會有那麽好看的人……”

路明月閉閉眼睛,只覺得自己頭更疼了。

江曉還沒打住,“你猜後來怎麽著,我剛進來坐下不到一分鐘, 又進來一個甜帥甜帥的弟弟,笑起來讓老阿姨心裏撲通撲通心花怒放的那種!”

江曉睜開眼睛,這說的又是誰?

剛疑惑呢,門外走進一個穿著夾克身高腿長氣質幹凈的大男孩,肩上還挎著個雙肩包。

“咦,”江曉眼睛一亮,“正說你呢,剛才去哪了?”

“找醫生了解情況。”男孩聲音清澈好聽,眼睛卻看著病床上躺著的路明月。

“路程程?”路明月面露驚訝,“你怎麽來了?”

男孩瞟她一眼,把那只碩大的黑包隨手放在墻邊,面露不滿,“跟你說過多少次,叫‘程’或者‘路程’。”

江曉坐在一邊,瞧瞧劍眉星目的小帥哥,又瞧瞧路明月,沒聽說路明月還有個弟弟啊?

路明月不理路程程的抗議,努力想擡起頭,“我奶奶現在怎麽樣了?”

“別亂動。”男孩有些急促的聲音。

一旁觀察的江曉只覺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擠到一邊去,屁股落空差點踉蹌得坐到地上。

她驚魂未定,就見那個叫路程程的已經坐在自己剛才位置。

路程程按住路明月肩膀,皺眉,“你急什麽,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模樣?”

接著聲音還算溫柔地安撫道,“放心吧,曹奶奶她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堅強著呢!她說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只要你好她就好。”

路明月心中黯然,嗓子眼也一陣發緊。

相比她和老路淡得不能再淡的父女情,奶奶晚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才是最傷心的吧!

她低聲說:“幫我問醫生,最快什麽時候能出院。”

“早著呢,我剛一來就去問了,醫生說至少靜養半個月,你就老老實實躺著吧。

而且,你奶奶特意讓我跟你說,別著急回去,等身體全養好了,到時去你爸墳前磕個頭就行。”

他撇撇嘴道,“我爸還有忠叔他們跟我一起來的,我們兵分兩路,他們去警局處理你爸的事,我先來看你。”

路明月知道急不來,家裏這幾天辦喪事肯定很忙,自己硬要回去反而還得讓人騰出手照顧她,還不如在這躺著休養好身體。

她沒精打采地“嗯”了一聲,“我這沒什麽事,你早點回去吧!”

“那怎麽行,”路程程擰眉,“我可是專門過來照顧你的,還拍著胸脯和你奶奶打包票了,保證把你完完整整一根頭發絲都不少地帶回去。”

路明月鄙夷地看看他,“你一個男的,怎麽照顧我?”

路程程不以為然,“咱們可是從開襠褲的時候一起長大的,有什麽不好照顧!”

路明月看一眼驚愕地張大嘴巴的江曉,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那是你好不好,三四歲還露著屁股!我可從沒穿過開襠褲。”

路程程覷一眼旁邊的江曉,臉上一陣尷尬,輕哼,“你不是常說我是你弟弟,現在扭扭捏捏個什麽勁!再說你在南港沒親沒顧,除了我誰來照顧你!”

江曉見狀立即舉起手自告奮勇,轉臉看路明月,“親愛的,現在就是我報答你恩情的時候了。”

路程程不滿地瞪江曉一眼。

江曉以為他不放心,拍拍平坦的胸脯,“放心好了,這段時間由我照顧你姐的吃喝拉撒,保證把她伺候得白白胖胖。”

路明月怕路程程真要賴這,點點頭,“行。”

路明月已經拍板,路程程知道自己沒戲了。

眼見任務被個程咬金搶走,他撇撇嘴很不高興。

江曉才不怕這種毛還沒長齊的,擺出大姐姐風範,“你雖然是個弟弟,但也是男人,正所謂男女有別,餵吃餵喝問題不大,你能給你姐洗洗擦擦?”

路程程本來還想反駁,聽她這麽一說,臉色垮下來,站起來轉身就走。

江曉驚訝,“誒,這就不高興了?脾氣還挺大。”

她指指地上揣的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問路明月,“他包不要了?”

路明月望著已經沒人影的門口,嘆氣,“越大越不可愛。”

江曉好奇,“這誰啊?哪門子弟弟?多大了?”

“同村叔伯家的,比我小一歲。”

“那也二十三了,我還以為沒到二十呢!”

江曉驚訝地撇撇嘴,見路明月疲憊地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面有哀容,不由嘆口氣,低聲說:“人死不能覆生,別太難過了。”

路明月嘴角輕扯,無聲地笑笑。

連江曉這個沒心沒肺的都露出這種“節哀順變”的憐憫,看來老路是真去了,不是夢,也不是誰的惡作劇。

她沒法和江曉說,其實她心裏對於她爸的死並沒有多少悲傷。

她打小就是跟爺爺奶奶住在下面的小鎮,老路在南港找了個城裏人重新結婚生女,有自己的新家庭,又生了一個路喬。

據奶奶說,馬玉玲女士管他管得很嚴。

小時候老路一年還回去兩三趟,等她來南港上學,他們反而見面機會越來越少。尤其在她出國學習那段時間,兩三年裏她只見過他一面,還是在奶奶那偶然碰到。

而今年他們也就見過一次面,就是兩個月前那趟飯局。

飯局上,他正費盡心思想把她弄到楊家,結果把他自己弄進去了。

不過,她從小到大經濟上倒還算寬裕。

爺爺很多年前以極低的價格承包了兩百畝沒人要的荒地,自己種植葡萄。後來小鎮那片荒地被證實很適合種葡萄,於是幾乎家家戶戶都開始種,爺爺以高於當年很多倍的價格租出去一半,另一半留著自己種。

所以,爺爺奶奶很有一筆積蓄,她小時候是不缺錢花的。

聽奶奶說,老路在她不記事的時候,其實在家跟著爺爺種過兩年葡萄,後來嫌苦嫌累,又正好城郊他名下的老房子拆遷,嘗到一筆甜頭,後來幹脆拿了一筆錢跑城裏發展去了。

後來,老路很走運地靠投資房子真發了一筆大財,甚至在南港換了別墅和車,又做些別的生意。

奶奶果斷英明,在她五六歲時就給她辦了一張卡,讓老路每年往裏打一筆撫養費,積少成多,到如今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後來,她在南港念大學。

奶奶替她打算,要求老路給她買套房,老路一直拖著。

奶奶時不時打電話去念叨,老路不知是終於覺得愧疚還是實在不厭其煩,歷時三年之久,他終於背著馬玉玲真給她在離南農大走路十分鐘遠的地段買了一套九十六平的公寓。

於是,她在上研究生的時候有了自己的房子。江曉沒讀研,本科畢業就出去工作,路明月給她做房東,並沒收房租。不過,江曉燒菜很有一手,路明月通常只負責吃。

所以,對於路明月來說,老路去世,她是有點傷心的,但還沒爺爺養了十年的大黃去世時的傷心多。

她嘆口氣,正要和江曉說話,門被推開。

剛才如一陣風般消失的人又回來了,左手抱著一捧鮮花,右手提著個水果籃。接著又把背包拉鏈打開,一件件往外掏東西。

江曉定睛一看,有零食,有書,竟然還有一盒樂高。

她不由嘖嘖兩聲,豎起大拇指,“這弟弟可以。”

“那是,”路程程還是有些不高興,“總不能白來一趟。”

他看著路明月,“我真回去了。”

路明月點頭,“幫我照顧好奶奶。”

“知道。過幾天再來看你。”

他轉臉看向江曉,“美女姐姐,她就拜托給你了?!”

江曉楞楞地點點頭,看著他背著癟癟的包大步離開。

路明月看看江曉,打個哈欠,“行了,你一會也走吧,晚上還得上班。”

江曉立即叫,“那怎麽行,我說了要照顧你!”

“我這又不是一天兩天,你是你們店的臺柱子,還能一直請假?”

路明月語氣輕松,“放心吧,我打算請個護工,比你專業,省得你折騰我還折騰自己。”

她說的也是真話,想找個靠譜的人照顧自己是真,體恤她上夜班也是真。

而且,她知道江曉一直在存錢想著要買輛車。

江曉還是猶豫,“不行,你一個人在這多可憐。”

“你以為我真放你獨自逍遙快活,你每天上班前都得過來給我送好吃的,還得陪吃陪聊。”

江曉是個爽快人,知道她心意已決,也就接受了,點頭,“下午來得急,也不知道你情況我什麽也沒拿。我一會先回去幫你收拾點東西過來。”

“嗯。”

一星期後。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榮華集團的地下停車場。

徐時繞過車頭,打開後車廂的門。

榮與期拿起座位旁的黑色西裝,剛要起身,不同以往的重量讓他動作微滯了下。

他微微皺眉,伸手到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個白色外殼的手機,背面印了一只黃色的鴨子,在齜牙咧嘴地笑,下面排著幾個黑色大字:今天也要加油鴨!

哦,他想起來了。

他昨天夜裏回的南港,今早出門時在書房桌上看到這支手機。

家中阿姨說是前幾天拿衣服去幹洗時,在衣服口袋裏發現的。阿姨怕是重要的東西,其實當天特地打電話給徐時,徐時轉告他,他當時在忙,只隨口應了句沒放在心上。

在德國分公司待了幾天,他早把這事忘在九霄雲外。直到今早他進書房拿資料,才發現書桌上這只和周圍陳設格格不入的手機,而它早已沒電。

從書房出來時,他順手把它拿起放在西服兜裏。

徐時瞄一眼他手中的手機,主動說:“路小姐應該還在醫院休養,我讓司機送過去。”

榮與期看他一眼,重新靠向椅背,懶洋洋問:“今天什麽安排?”

徐時快速回答,“十點有高層會議。”

榮與期擡手看表,已經九點,淡淡說:“挪到下午。”

徐時正暗暗驚訝,就聽榮與期又來了一句,“去南港醫院。”

徐時更加吃驚,老板可從沒有過為了私事移開某個工作行程安排的先例。就是夫人讓他和別家千金小姐約會,那也是要排著隊按部就班等工作之餘安排,從沒有誰能插隊。

他又想起一星期前的那天,他正開著車呢,後方突然傳來猛烈的碰撞聲,他當時清清楚楚從後視鏡中見到榮與期臉上突然出現一絲慌亂,轉瞬即逝,隨後冷靜地讓司機停車,親自把路小姐送到醫院。

那個神情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雖不明顯,也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他自小就被安排跟著榮與期,這種表情是他從沒在他臉上見到過的,所以記憶猶新。

再加上今天,他算看出來了,雖不敢說路小姐在榮與期心中意味著什麽,但是一定和那些他約過會的千金小姐們有所不同。

路明月吃過醫院中午的病號餐,轉著輪椅出來溜達。

她頭部腦震蕩,右手腕扭傷,還有一些小的擦傷,這一星期靜養下來大多已經沒什麽疼痛感。現在主要是右小腿骨折,不嚴重,但是不能下地走路,只能坐坐輪椅。

這層病房劃了兩個區域,以電梯口為分界線,左邊是單人病房,右邊是多人病房。

南港醫院常常人滿為患,床位難求,整個住院部也就只辟出這麽一塊做VIP病房,自然價錢比普通病房高出好多。

相比普通病房的熱鬧,這邊冷清很多,基本每個病房都關著門。

有錢人大概都很註重個人隱私。

路明月在這住了一星期,頭幾天還翻翻小說,拼拼樂高,這兩天已經快無聊死。

主要原因是沒得手機玩。

她是第二天才發現手機不在身邊,隨身包包倒是在床頭櫃子上放得好好的。

江曉曾提過有人用她手機通知她來醫院,她能猜到手機多數是在榮與期或者孫長洲手裏。

單人病房條件很好,還提供座機電話,她當天早上就打給南港酒店留言給孫長洲。

孫長洲是兩個小時後給她回的電話,說手機在榮先生那裏,榮先生出差了。

她沒辦法,也只能等榮與期回來再說。

她慢慢悠悠轉著輪椅,就當消食。

溜啊溜,前面不知道哪個病房傳來一陣喧鬧聲,她循聲轉著輪椅滑過去,停在門口。

剛停下來就和第一張病床上的一個人眼神碰個正著。

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穿著白襯衫,帶著副金邊眼鏡,長得還挺斯文周正,很可靠的樣子。乍一看,和這個嘈雜的病房格格不入。

這人望向門口的路明月,藏在鏡片下的眼睛陡然一亮。

路明月頓時心裏一緊,忙當做是從這路過,趕緊轉動輪椅。

“路小姐!”

男子不慌不忙下床,趿起拖鞋。

路明月就當沒聽見,像是後面有鬼似的繼續往前滑。

好吧,輪椅怎麽抵得過健步如飛的兩條腿。

男子已經輕而易舉扶上她的輪椅,把她轉過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路小姐,我正好想找你聊聊,要不去你病房,那邊安靜點。”

路明月皮笑肉不笑,急忙擺擺手,“不了不了,我一會還有事。”

就是這個人!前天穿著一套醫院的藍條病號服,探頭往她沒關門的病房裏望,笑得跟個向日葵似的,一臉天天向上。

路明月正閑得發慌,難得見到一個除醫生護士之外的大活人,更難的是在醫院這種地方碰到一個精神狀態如此好的,不由也很善意地對他笑了笑。

於是,這人立即自來熟地進來找椅子坐下,自報家門說自己叫王梁,住在4309病房,來割闌尾的。

接下來兩個小時,王梁滔滔不絕,繪聲繪色,從經濟談到民生,從軍事談到農業。

路明月聽得相當過癮,同時也感嘆這人學識淵博,平常攝取資訊範圍之廣。

暢談兩個小時之後,這人的狐貍尾巴漸漸露出來了,話題時不時地圍繞在一些車禍致貧的案例上。

路明月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個賣保險的,賣的還是車險。

在這之後的一小時裏,路明月被迫聽了各種有關車子的險種和保額,在裝睡著之後才把人趕走。

昨天,這人吃過午飯又來了,鍥而不舍。她算是見識到比她還厚臉皮的了,要不是她意志堅定鐵石心腸,一準就買了他強力推薦的保額三百萬的第三者險。

不過心裏也不得不佩服,他是在她之後進的醫院,第一天動手術,第二天就已經打聽到她是撞車進的醫院,第三天就能下床來賣保險。

你說神不神!

所以,今天一吃過飯她就自力更生坐著輪椅溜出來,就是為躲他。

誰知好巧不巧竟然直接在人家病房門口撞上了,也怪她,坐在輪椅上沒註意看門號。

路明月暗暗翻個白眼,看看微笑著的王梁,好奇問道,“你真割闌尾了?”

看他這樣到處蹦跶哪有半點病人的自覺!

王梁不以為意,豎起胳膊上的肌肉,“年輕力壯,就一個微創小手術。”

路明月仔細看他,今天明顯捯飭過一番,領角翻得正正的白襯衫,還帶個顯得他很斯文正派的眼鏡,與前兩天的不修邊幅差別很大,難怪她剛才一下子沒認出來。

她不由奇怪,“你是要出院?”

王梁扯著嘴角笑,“不是,一會去門診那邊幹活。”

幹活?路明月反應過來,“賣保險?”

王梁微微遲疑,“保險也賣。”

路明月聽這口氣,不由驚訝,“你還賣什麽?”

“房子。”

好吧。路明月扶額,果然中介保險是一家。

她正晃神呢,王梁已經連輪椅帶人把她推到4309病房裏。

“昨天你請我喝茶吃水果,我今天也回請一次,當然了,”他瞥瞥裏邊的喧鬧,歉意地笑笑,“條件沒你那邊好。”

這是一間普通病房,裏面住了六個病人,再加上陪床的家屬,小小的空間裏擠了有十幾個人。

一人說一句就已經很吵,裏面五號床那還有個四五歲的小孩拿著pad在看小豬佩奇,聲音放的整個病房都能聽清楚。旁邊一個穿著時髦疑似他媽的年輕女人忙著玩手機,不時發句微信語音,和人聊天。

王梁特意進洗手間洗幹凈手出來,指著旁邊袋子裏的各種水果,“想吃什麽?我女朋友買的。”

路明月看了看,挑個最方便的,“橘子。”

“好。”王梁撐開袋子打量一遍,揀個長得最漂亮的橘子,親自給她把皮撥開,遞給她。

“謝謝。”路明月伸手接過,掰了一瓣放進嘴裏,還挺甜。

等她又掰一瓣剛要往嘴裏送,就聽王梁一本正經地問:“你真不考慮追加保額?”

路明月閉上嘴,又張開,誠懇地嘆氣,“我很窮。”

王梁瞥她,明顯不信,“住那邊病房的能沒錢?”

路明月攤手,“送我來的一位熱心市民給我辦的住院。”

王梁驚訝,剛要問,被裏面突然傳來的爭吵聲打斷。

兩人轉過頭去看。

六號床那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語氣很不耐煩,“能不能讓小孩把視頻關掉,我媽剛吃過藥還想睡個午覺呢。”

五號床上拉了小桌板在吃飯的阿婆不高興了,嘀咕聲誰都能聽見,“剛吃過飯不好睡午覺的哦!小孩子嘛,就喜歡看動畫片,一個男的大度點好吧!”

中年男臉上頓時起了怒意,剛要發作,阿婆旁邊陪床的那個年輕女人,不緊不慢放下手上玩的手機,陪著笑,“不好意思啊!”

說著瞪小男孩一眼,“寶寶,把視頻關了,再看眼睛要看壞了。”

男子聽她這麽說,也不好再說什麽,把病床旁的簾子“刷”地一下拉上。

小男孩四五歲,連看都不看他媽一眼,兩眼緊緊盯著屏幕,像是根本沒聽見。

旁邊人都在看,他媽大概覺得很沒面子,臉色沈下來,“聽到沒有,立刻關掉!”

小男孩皺著臉,抗議,“不要,我想看!”

“看什麽看!”他媽一把奪過pad,直接關了。

小男孩立即“哇”一聲哭出來。

那個阿婆哎呦哎呦心疼起來,忙哄,“乖乖,快別哭了,餓不餓?跟外婆一起吃午飯。”

男孩他媽沒好氣地說:“來之前就吃了點零食,你給他弄點吧。”

於是,阿婆給他分了一小盒飯和菜,又夾了兩塊肉放進去,寵溺地說:“來,外婆餵。快把這個肉肉吃了,你媽買來的可香了!”

男孩抽抽噎噎,“我就不吃,我不喜歡吃肉肉!我要吃漢堡,我要看小豬佩奇!”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病房裏充斥著小孩的哭聲和他媽的呵斥聲,以及外婆的“哎呦哎呦不哭哦乖乖”。

路明月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下不覺得無聊了。

王梁卻是皺皺眉,直搖頭。

其他病床的人都開始受不了了。

之前那個大叔“刷”地一下又掀開簾子,怒吼,“TMD還有完沒完?吃個飯也弄這麽大動靜!”

阿婆也不知道得了什麽病還能中氣十足地吼過去,“小孩子就這樣嘍!吃個飯怎麽了?病房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有病吧!有本事你去住那邊單人病房啊!”

“就是,”孩子媽這時也改了腔調,故意溫聲細語說:“寶寶乖,把這個裏脊肉吃了,吃了媽媽給你看小豬佩奇。”

小男孩一聽果然止住哭聲,抽抽噎噎真咬了一口肉,鼻子一皺,又想要吐出來。

他媽連忙阻止,“小朋友不能挑食,挑食就長不高還容易生病,不信你問那個漂亮姐姐。”

這下,一屋子的人都隨著她的目光望向路明月。

路明月輕咳一聲,還沒說話,王梁已經自作主張地推起她的輪椅,來到小朋友跟前。

路明月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送他。

沒法,只好彎起嘴角,親切地說:“弟弟,你不喜歡吃肉肉噢?”

小朋友吧嗒著眼淚看她,癟癟嘴撇過臉去不說話。

沒等路明月說話,王梁又把輪椅推到另一邊。

路明月心裏又送他個呵呵,保持微笑換個問題問:“弟弟,你是不是喜歡小豬佩奇?”

小朋友立即眼睛一亮,抹抹眼淚,看著她點頭。

路明月眨眨眼睛,指著旁邊阿婆手上筷子夾著的肉,笑得溫溫柔柔,“這就是佩奇的肉肉啊。”

小朋友楞住,淚珠還掛在嘴邊,愕然地看著那塊肉,接著大概是想到某個畫面,臉頓時皺成一坨,嚎啕大哭。

路明月忙哄:“哎呀哎呀弟弟別哭,剛才姐姐說錯,不是佩奇不是佩奇,這是喬治的肉肉啦。”

小朋友頓時嚎得更大聲。

旁邊母女倆的臉由紅到黑,又由黑轉紅。

路明月眼角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翹起嘴角。不等她指揮,王梁已經很有眼力見地推著她往門口走。

後面傳來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哭什麽哭,趕緊走了,我帶你去吃漢堡!”

……

王梁執意要把路明月推回她的病房。

快到門口,路明月有點擔心,回過頭跟他再三重申:“沒錢,不買,謝謝。”

王梁沒看她,眼睛盯著某處,表情明顯楞住。

路明月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頓時也有些怔楞。

門敞開著,裏面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彎了腰,想要拿床裏頭的一本書。

她心裏一震,忙瘋狂轉著輪椅往裏沖。

晚了。

榮與期轉過身來,眼神從門口掠過,又瞥一眼沖到跟前的她,視線落在手中的書上。

封面上花裏胡哨的幾個大字:總裁,你別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